过春天,歌乐山矿坑徒步攻略
腿伤反复鞭挞,初初还以为是运动过量,多次检查后无果,自测是锻炼少了肌肉功能退化导致膝关节疼痛,就像才动完手术那段恢复训练的时候,连下蹲都费劲。一般三五公里得CITY WALK运动量对我而言毫无用处,所以无论如何,山野徒步系列得重返“筷子小手”。
选择了城里徒步线路——歌乐山、矿坑线。歌乐山之于沙坪坝人,南山之于南岸人,缙云山之于北碚人,中梁山之于九龙坡人,每个重庆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避风港。
徒步开始的地方是白公馆停车场,所以从烈士墓轨道交通下车就可以开始两腿模式。不知道川外还剩多少学生在老校区,我只知道十年前我因为考试在这条路上走了好多次,想来二十岁时真的不知愁,现今知愁而不知如何解愁,不堪忧。
沿歌乐山索道方向缓行,梨花李花开得恣意漫不经心,花瓣落在石阶上像被揉皱的粉笺。原来这里是川东古道的一段,可路之陡难以想象骑驴牵马如何走过。
经过912坡之前,石头坡的棱角被无数鞋底磨得圆钝,七八岁的孩童手脚并用向上攀爬,灵活得像猴子,倒比四肢被驯化了几十年的大人更懂如何与山野相处。年岁大些的十几岁少女,反而被几岁的妹妹甩在身后,家长们在身后唤“慢些慢些”注意安全,妈妈掏出湿纸巾给孩子擦手,平素总是缺位的父亲别扭地牵着一看就缺少户外活动的孩子的胳膊,像拎一只小猫或者小狗。
松林坡的风裹挟着松针的涩香,912坡过后是相对平缓的,很多人坐在上面休息,我不敢久歇,怕越坐越懒,也怕被小朋友们超越面子上挂不住。不过幸而后面的路都不难,比起攀爬更像是春游。虽然时未至农历三月,但暖意已隐隐约约地从茂密的树缝之间透了出来,精准地停留在花骨朵和浅绿地嫩芽上、一处山坳处附近,路过张大千的大哥,号“虎痴”的张善子墓,碑文是张大千亲提的。
再走不远,一处颤颤巍巍的二层小楼应是桂花湾抗战遗址群中的冰心寓所,铁门紧闭,唯有窗台野草在风中晃动,恍惚间竟与《关于女人》里写战时重庆的烟火气遥相呼应。自国民政府迁都重庆,日寇飞机开始对山城空袭,1939年3月10日,国民政府下令重庆机关团体和居民经济向市郊山区疏散,山高林密的歌乐山被划为军政机关的“疏散迁建区”,而同时这里由于地处幽静,也是要员公馆别墅区,国民政府铨叙部旧址、孔祥熙公馆、鹿钟麟公馆、吴国桢公馆和我们看到的的冰心寓所皆坐落于此。冰心购得歌乐山山腰林庙路5号原林氏家族佛堂后改名为“潜庐”,以这里为背景创作了《小桔灯》。
不知竟又走到了马路上,穿过马路拐进加油站对面的野径,刚刚入耳的城市喧嚣倏然被掐断,我对这样随时可以抽离的状态十分着迷。菜畦里的莴笋挺着将军肚,豌豆苗攀着竹架织出一片绿网,阿姨老太太们在田埂边摘折耳根,我慢慢走着,生怕误伤了脚边的蒲公英——我们对乡野的眷恋,不过是把农耕文明通过清浅笔触记录下来。“战争夺去了我们的一切,却夺不走这点山居的乐趣”,这是冰心在《力构小窗随笔》里写的,我觉得很应景。
穿过田野菜畦,矿坑像被巨斧劈开的翡翠,青碧水潭边有几堆野炊燃尽后的灰烬,欢声笑语在铅灰色天幕下显得格外单薄。拍照的姑娘反复调整构图角度,最终叹息着收起手机:“缺了阳光,连发朋友圈都少三分底气。”现代人连松弛感都要精心设计。
返程时歌乐山正街正逢展销会,塑料棚底下堆着十元三把的衣架、印着牡丹花的毛毯,穿灯芯绒外套的老头老太们挤在抽奖摊位前,攥着奖券如同攥着彩票梦,婆婆们的脸上在被画上准备纹的眉毛后也变得年轻了十岁。这种小镇限定版博览会,像是从九十年代老挂历上剪下来的场景,展销的不是商品,是上一代人集体记忆的残片。
最后可以选择坐公交车下山或是从另外一条路返回出发点,丰俭由人且随君。
最近读了高适的《封丘作》,过春日时再忆陶公,只觉要做坚定的人,无论在春天的哪一边。
我本渔樵孟诸野,一生自是悠悠者。
乍可狂歌草泽中,宁堪作吏风尘下?
只言小邑无所为,公门百事皆有期。
拜迎长官心欲碎,鞭挞黎庶令人悲。
📒 往期徒步笔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