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生桥,也没法长生
重庆的老街老巷都在步入暮年,有如十八梯,借由地理区位优势和网络宣传翻红了一把,但也很难说是“老当益壮”或是“回光返照”,毕竟现在老街古镇太多,同质化的东西太多,于是乎也遭遇了新一轮的内卷。
第一次注意到长生桥老街是在2018年收录的重庆第二批历史建筑名单里,长生桥老街粮仓群作为一处工业仓储建筑,砖混木结构,入角攒尖顶,筒圆身厚实,是上个世纪70年代典型的粮仓造型。
问了懂行的朋友,我惊异于长生桥老街上的粮仓样式之多,土园仓,砖木粮仓、泥巴土墙粮仓、混凝土楼房式粮仓……如果有朝一日修一座粮仓的博物馆,我以为这条老街是不能错过的考据之地。
没有游客,有的只是理发的老人和喝茶的中年人。随手剪头发的摊位,在其它地方如果还剩这样一个那早已成为了网红,而在长生桥,这样的五元钱剪发的摊点还有很多。没有人用猎奇的眼光来看这些手艺人,有的只是生活气息。
虽然粮仓的门锁已经锈迹斑斑,但令我意外的是,它仍然不只是一个摆设或一个陈列,它还在发着自己的光——贮粮。
顺着粮仓往下,有很多粮食、麸皮收购点门面,大多数都已经关门大吉,少部分仍然坚挺着,只不过贩卖的东西不仅是粮食了,还要一些布满灰尘的小玩具小零食,我一直很好奇这样的店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。
旁边的南岸区第三人民医院是这一带唯一的现代建筑,再往下走就是长生桥老街了。据老人们说这里曾经分为横街和正街,十分繁华。
自2018年开始拆迁以来,虽然人已经渐渐搬走了,但在砖墙上石板路上,都还倔强地保留着生命的痕迹。
有一幢五层楼的小楼房在老街上格外惹眼,规矩的木制窗棂,平整的水磨石台阶。阳光甚好的午后,我拾阶而上,想探究这里是用作什么的?二楼和三楼是长长的走道,两侧有房间,正好有一个房间门是打开的,得以窥见这是一处租房的,用流行的说法就是单间配套。
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,有厨房,有洗漱的地方,也有吱吱嘎嘎的床,但也有窗外辽阔的天际。
正在此时,对面房门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,蓬头垢面,他从门口走过时我闻到一股子发馊的味道。我不知道他的故事,只感受到他不愿意交流,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生人勿近。
走到楼顶,有神奇的露天厕所,也有无人照料的爆盆的多肉,比起养在深闺里的植物,这些植物身上都是自由的铭牌。
继续走在横街上,我看到了很多单身的中年男人,他们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。再继续走,我看到了一些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,坐姿随意也不在意走光。
路过一家尚在营业的茶馆,烟的味道把我呛得不轻,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说:
拆迁户,你今天又去哪家?
因为拆迁,这里的很多人清贫的人获得了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财富,但再多的财富也掩盖不住这条老街传递给我的”老“的感觉,这种感觉不存在于视觉之上。
从视觉上而言,徽派的那些古镇更旧;长生老街给我的印象是“腐朽”,老而腐朽,何来长生呢?
实在唏嘘,清末在这个地方曾募建石桥,桥头立有“长生土地,佑民长寿”石碑,故名长生桥。而今人去楼空,这条老街也进入了倒计时。